白凪川禾(请看置顶)

wb:三克拉新雪

【伦克】即使某天春日终止

▷Summary:伦纳德在乌托邦见到了以自己为原型的秘偶。

▷又名«克莱恩发现个别灵之虫竟在偷偷造反»,原作向,剧情魔改有,我们从不生产🔪我们是🍬的搬运工

▷全文1w3+,祝食用愉快






请允许我去爱你的那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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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我站在门口倚着墙,凉爽的夜风吹得我有些许飘飘然。微醺的头脑尚未清醒,灵魂也还在半空转着圈,我发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绝对傻得惹人发笑,即使我已经无数次试图靠拍击脸部肌肉让脸上的笑容收敛半分,但这实在是控制不住的情绪,任谁向心上人求婚成功都该乐得要向全世界宣告。


在酒足饭饱后,同事们笑着向我和克莱莎一一告辞,留到最后的队长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双深邃的眼瞳里流露出欣慰的情绪,他再次向我们表示祝贺,而队长夫人步伐稳健地紧随其后,她伸手勾住人的脖子,半个身子挂在队长的肩膀上,蓝紫色眼影因为欢笑挤出的泪花糊了妆(她喝起酒来真算是女中豪杰,若不是队长拦着,她一个人就能把全队的男子汉们全喝趴下)。黛莉女士伸出手点我的额头,她此刻看上去像一位严厉的母亲:“听好了,你这个傻小子,能娶到克莱莎,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面对队长夫人的训诫,我自然就算晕得不知东南西北也得连连点头称是,险些晕头转向地栽倒在自家门口,好在被身旁的爱人及时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进一步丢人现眼。倒是队长先失笑看不下去,他是在场为数不多还算清醒的人之一,几声“黛莉”把人哄回自己臂弯,随即施施然摘下头顶的礼帽微一欠身表示歉意,然后带着人坐上正巧经过的马车打道回府。


小屋里的喧闹随着同事好友们的离场宁静下来,我和克莱莎又在门口心照不宣地站了一会儿,以期盼夜风能把躁动的心也吹得冷静一点。我注意她的手指下意识绞着裙边,半晌后忽然抬头瞥了我一眼,又慌忙垂下眼闷着头借口“要收拾碗筷”,便先一步同手同脚地回屋去了。我紧随其后迈步过去试图帮忙,克莱莎红着耳垂笑着摇头婉拒了,她轻咳一声,毫不客气地指出:“伦尔德,你现在只会给我添乱。”随后,我便被人按着肩安置在沙发上,屋里灯火暖融融的,温馨的光晕流淌着照亮了长夜,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克莱莎忙碌的身影,不经喜悦地想到,从今往后,这里将是我们二人的“家”了。


蓦然,两人的身形同时滞涩了一下,仿佛半空中有无数根虚幻的丝线从他们身上钻出,延伸向黑夜尽头,引导着他们不可自控地看向窗外。


伦尔德和克莱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看见对街的长椅上正静静地坐着一个魔术师打扮的普通男人,他穿着黑色长袍,戴着装点着白色羽毛的古典礼帽,那双棕色瞳孔里仿佛长眠着一条河流,此刻挣扎着浮现出些许缅怀……我记得这幅装扮,白天时,这位友善的流浪魔术师在我求婚的关键时刻为我们献上了白鸽的祝福。


“我记得在晚宴开始之前,他就坐在那里了。”克莱莎犹豫着说道,“或许我们应该邀请他进屋吃些东西,今晚的菜肴还有富余。”


我表示同意,站起来准备去邀请这位友善的孤独的过路人进屋。不料,一辆马车再次经过我们家的门口,等尘烟散尽,对街早没了流浪魔术师的身影。




1


“愚者先生,我请求和星星先生单独交流。”休·迪尔查举起手,在得到愚者的点头示意后,她清了清嗓子,将从副处长那里得来的情报具现出来,“我需要调查的那个地方名叫乌托邦,它似乎不属于南北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也并未坐落在五海已知的那些岛屿上……目前掌握的案例不足以让我推断出人们误入其中的规律,而找到乌托邦的真实位置对于我这个层次的非凡者有些不切实际了。”说到这里,审判休欲言又止,面上显出些许涩然,想要兑换“律令法师”的魔药配方成为半神需要积累功勋,而有着丰厚报酬的任务摆在眼前,她却没有把握靠目前的实力去完成它,一时间陷入了死循环。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她在塔罗会上试探着提及了军情九处最近在调查的“乌托邦”事件,本来是想询问世界先生有没有相关的线索,没想到一向散漫的星星先一步举手示意,把这难差事揽入麾下。


休心里没底,长桌掩盖下的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块,等着对方的回复。


伦纳德点了点头,坐直了腰板开始审阅起那些资料,他时不时抬起手揉搓着眉心,却不像是遭受了难题困扰,倒像是在掩饰一些控制不住的小动作。


比如,飘忽不定的眼神。


在被休察觉到自己在偷瞄世界之前,伦纳德及时完成了阅读,他正色道:“你手里有的资料和黑夜教会收集到的差不多。”


“黑夜教会也在寻找乌托邦吗?”休略有惊讶。


“事实上,我是这次调查行动的负责人。”伦纳德回想起昨天靠着自己那东拉西扯生搬硬凑的高超演讲技艺在阶段性任务汇报中蒙混过关的经历,不由得叹了口气,想也知道“乌托邦”是个烫手山芋。至于他为什么忽然如此积极主动的原因嘛……诗人同学不着痕迹地又瞟了落座于长桌尾端的克莱恩一眼,继续道:“所以寻找乌托邦也是我的分内事。因此,审判小姐不需要再向我付多余的报酬,而一旦有什么新的线索,我们可以通过向愚者祈祷来进行交流。”


坐在愚者高椅上的克莱恩面无表情,嘴角却微微抽搐,碍于身份原因他不能做出太大的反应,只能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姿态,被迫继续看伦纳德装大尾巴狼,听他和审判休兴致勃勃地谋算着怎么揭自己老底。


诗人同学在感兴趣的事情上果真是劲头十足啊。克莱恩无声地感慨道,难道帕列斯没告诉他这只是个为了仪式需要而建成的小镇?


如果让他列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名单,伦纳德绝对名列前茅,试问谁能厚着脸皮在好友面前声情并茂地朗诵自己创作的大型伦理言情剧本呢?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克莱恩的脚指头就已经开始跳踢踏舞了,他想,我倒宁愿是查拉图来砸场子。


在完成自由交流的环节后,这周的塔罗会正式告一段落,随着椅背上的符号光纹寂灭,成员们先后离开了源堡,瞬时间长桌上只剩下了星星和世界。各自心怀鬼胎的二人无言对峙了一会儿,克莱恩故作起身准备离席,伦纳德便先耐不住了:“这就是你这段时间在忙碌的事情?也是为了扮演吗?”


“对。”克莱恩按了按太阳穴,从脑海里纷乱嘈杂的秘偶交谈声中找到好友专属的庭根模式,“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大型过家家。”


“教会里那帮上层的老家伙可是很重视你这趟搞出来的大阵仗啊。”伦纳德没型没款地靠在椅背上唉声叹气,假意抱怨起来。


这就是在邀功了。克莱恩眨眨眼,恍惚看见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星星背后高速摇晃着,不由得失笑道:“那辛苦诗人同学帮我打掩护了。”


“不客气。”伦纳德嘿笑两声,瞬时满血复活般地挺直腰板坐正了,语气轻快地开始讨价还价,“不过,看在我给你当二五仔的份上,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做客?”


“什么?哪里?乌托邦吗?”克莱恩险些脚底一滑,他及时把红靴子等风月场所从脑海里赶出去,不经一时汗颜。门都没有,想都别想,他在心里快速地二重否定,面上摆出一副好言规劝的正经模样,“事实上,为了躲避高层次的注视,乌托邦现在处于隐秘状态,而入口和进入时间都是随机出现的,就算是我也没法推演出具体地点。”


“哦?真的?”伦纳德抱臂,犹疑地打量着对方。


“真的。”克莱恩回答得斩金截铁,“就算你能找到入口,也不要抱有太高期待。因为那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镇而已。”




2


开完每周例会的克莱恩回到现实世界,迷迷瞪瞪地坐着醒了会儿神,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在阿里安娜的帮助下,这段时间他的本体得以藏身于黑夜教会的地底,表面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睡,其实大脑CPU一直不分日夜地运作着,处于信息过载的边缘。刚才和伦纳德说的那番话也不算是在诓骗他,乌托邦的客流量来自世界各地五湖四海,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小人在克莱恩的脑海里七嘴八舌讲述着他们的故事,乌泱泱一片,他实在没空去管自己的秘偶今天打算把家门开在哪里。


他按照值班表调出两波灵之虫,分别送进源堡祈祷响应屋和乌托邦监控室,接着重新躺倒回去,打算浅浅补个眠。


而另一边,伦纳德在登出源堡后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收拾行囊,一个全是克莱恩的小镇究竟哪里普通了?他暗暗嘀咕着,仅是在乌托邦的宣传简章里写上这条游玩项目,就够吸引他心血来潮走上一遭。克莱恩绝对不知道他刚才的反应有多欲盖弥彰,伦纳德忍不住笑了两声,这让他更加好奇到心痒,斗志昂扬地发誓要找到那被藏起来的秘密。此刻寄生在幽灵体内翻看新闻的帕列斯抖了抖手上的早报,纸张摩擦发出细碎的窸窣声,祂无语地抬起头看了眼正在翻箱倒柜的伦纳德,暗叹:这傻小子从刚才起就笑个不停,年轻人都这么精力旺盛吗?


“老头,我打算离开贝克兰德一段时间。你知道的,我前几天接了上头发布的‘寻找乌托邦’的任务,所以看家的事情就拜托……”


果然和他那前同事有关系。帕列斯语气不变地回应道:“想去就去。”言下之意是不用再找借口了,跟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似的,你当我住哪啊?


伦纳德提起行李箱整装待发,就差这临门一脚,被老头戳穿真实想法后略显尴尬地抓了把后脑勺的头发:“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啊,听克莱恩讲入口是随机出现的,似乎蛮考验人品和运气。”他边说话边扭动门把手,光顾着聊天也不看路,脚径直往屋外迈去,“我看案件汇报说,有个别人上一秒还在盥洗室解决个人卫生问题,因为不幸没带纸正打算求援,结果下一秒就瞬移去了乌托邦……”


话还没说完,伦纳德的身影在虚空里扭曲了几下,接着消失不见,然后是“咣当”一声,负责看家的寄生幽灵驱动风关上了大敞开的门。光天化日之下,新晋的高级执事竟然在自家大门口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眼前的水雾状幕布轻盈地散去,映入瞳孔的是喧闹的陌生街道、整齐排列的街旁小铺、三两结伴的嬉闹人群,远处还依稀传来集会的歌舞奏乐声……“这哪?”伦纳德目瞪口呆地环顾四周。


“嘿。”他脑海内,帕列斯啧啧称奇了好一阵,略显苍老的声音明显起了波澜,“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不知是不是错觉,路上的行人都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他们似乎同时停下动作,转而古怪地打量了一眼闯入者,接着一切重新恢复了正常。伦纳德警觉地抬起头顺着一道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追寻至源头,那女郎还没来得及合上半开的窗,她自然地撩起鬓角垂落的碎发,回以一个轻佻的邀请意味的微笑。


野性和温婉在这天生丽质的美人身上得到了巧妙的融合,而妙龄女郎的垂青一笑却让伦纳德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他竟没来由地开始生气。


“欢迎来到乌托邦。”没等伦纳德琢磨清楚心绪震荡的源头,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身旁。他有着一张泯然众人的脸孔,普通到足以让人过目即忘,他穿着黑色长袍,头戴古典礼帽,手里还握着一根仿佛是从马戏团的杂物间里顺来的浮夸手杖。此刻,这个自来熟的流浪魔术师正咧嘴笑着,以展示自己的友善。


“克、”伦纳德险些脱口而出,但灵性直觉及时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同之处,于是他试探道:“梅林·赫尔墨斯?”


“原来你认识我。”奇迹师显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看来我不用费时间做自我介绍了。”他摘下礼帽浅浅鞠了一躬,又道:“希望你没有被我的擅作主张所惊扰。”


原来乌托邦的入口会忽然出现在我家门口竟然是他的手笔吗?可他不是克莱恩的秘偶吗?伦纳德惊疑不定,瞬时间脑内想法纷呈,他暗中询问帕列斯对此事的看法,随后收到了“这具秘偶没有失控”的回答。


“是因为奇迹师的扮演需要。”梅林似乎看穿了伦纳德的所思所想,因脱离本体的注视而暂且独立的他显得随性又浮夸,说话像是念诗,举手投足间像在跳舞,好似在刻意地凭此维持一种平衡,他施施然打了个响指,声音清亮仿若在人脑内绽放了一朵烟花,“我聆听到了你的愿望,于是实现了它。”


“所以我如愿以偿地出现在了这里。”伦纳德顺势总结道,他忽然灵光乍现,近乎是得寸进尺地再次许愿,“我想,我现在还缺一个旅游向导。”


奇迹师愣了一刹那,接着用手杖“笃笃”敲击了两下地面,脸上笑容愈盛:“梅林·赫尔墨斯将竭诚为您服务。”






3


他们肩并肩在乌托邦的中央广场穿行。


正如报告总结上所言,这里看上去和普通的小镇别无二致,每个居民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和处事风格,全然看不出提线木偶的滞涩感,仿佛他们很久前就住在这儿一样。此时正值春光大好的时候,鸟雀齐鸣,花草复苏,人们随着奏乐声结伴起舞歌唱,四周皆是笑语晏晏,恍若身处世外桃源一般。


“来点鲜花雨或许能让气氛更加热烈。”梅林呐呐自语,他抬手击掌,广场水池边歇息的白鸽应声而动,它们训练有序地盘旋于空,展开双翼滑翔,振翅间片片洁白的羽毛自然脱落,在风中回旋飘荡片刻,随即幻化成无数鲜艳娇嫩的缤纷花瓣纷扬而下。


“真是奇迹。”伦纳德忍不住出声赞叹。


梅林显然是习惯了接受赞美,他荣辱不惊地回以微笑,继续带着人周游小镇:“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哦,鸢尾花旅馆。这家旅馆不会提供任何酒水服务,是真正意义上的君子旅馆。不过,虽然你在那里喝不到廉价又醇正的烈郎齐,但你能享受到一流的美食体验,全乌托邦最好的厨师都被这家旅馆所雇佣。而与之相对的旅馆是红靴子……”说到这里,奇迹师仿佛是被不知名程序bug袭击一般卡了壳,他再度眨了眨眼,企图插诨打科地将话题一带而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那里,就不多加赘述了。”


“没关系,我想听。”伦纳德不动声色地要求道,他新奇地发现眼前的秘偶总算流露出除了微笑之外的第二表情:窘迫。梅林身上的疏离感仿若是与生俱来的,刻进骨子里面随着血液流淌,此时在逼问下表层的浮冰竟然被误打误撞地敲碎了,露出更多属于克莱恩的柔软内里,这让伦纳德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倍感亲切。


但……红靴子?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守夜人的灵性直觉开始滴滴报警,他一边与梅林·赫尔墨斯沉默对峙,一边试图从周围环境里探查到有效线索。


东边的小巷里有两个酒鬼跌跌撞撞地互相搀扶着走出,而那正是伦纳德被带着一路远离的方向。他将听觉能力调整成最佳状态,敏锐地从二人的粗鄙之言里捕捉到了想要的线索——“晚点再去、美人、喝酒、特殊服务、房间……”


这不就是翻版红剧场!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阁楼上的女郎轻佻一笑的画面,伦纳德只觉得太阳穴青筋直跳,理智告诫他作为朋友他没有立场生气,更不用说这是为了晋升而在扮演,是必要的牺牲,但只要想到这些分身内里都是一部分的克莱恩,他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这家伙是对每个外来客人都这样笑吗?


伦纳德瞬间忘了来乌托邦的初衷,转头原路返回,脚步踩得气势汹汹活像是要去捉奸。而奇迹师的故障似乎还未恢复,只是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盛怒的值夜者匆匆远去。



克莱恩刚陷入深眠状态不过十五分钟,心智体中便浮现出梅林·赫尔墨斯的影像,由于与本体同在一个纬度,灵巧的秘偶变得呆板无神,言简意赅地描述起眼下的危急事态——


“伦纳德进入了乌托邦。”


克莱恩的瞌睡虫瞬间跑走了一大半。


“他出现在了红靴子旅馆的门口。”


克莱恩瞪大了双眼,彻底清醒了。


“我将他引到了中央广场,他没有来得及进一步探寻。”


克莱恩长舒一口气,正要夸赞梅林临机应变。


“但他听到了另外两个灵之虫的交谈,现在正在原路返回,距离还剩下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克莱恩心脏骤停,他直接跳了起来!瞬息间,他就完成了本体意识降临秘偶的操作,来到了自己亲手创建的城镇里,然后他向红靴子的方向熟练地甩出了火焰跳跃。


天呵,广场上的灵之虫们瞠目结舌,优雅神秘的流浪魔术师从没跑得这样快过,他就像一阵风!


而另一边,原路返回的值夜者已经站在旅馆门前,他抬起头最后审视了一秒这旅馆的名号,过人的耳力让他将屋内的莺声燕语尽收耳内。伦纳德磨了磨后槽牙,拿出正义之使的气势,大喝道:“开门!扫黄!”紧接着,他利落地抬起腿踹门而入,将黑夜教会的勋章“啪”地甩在前台上。


斜倚在前台小憩的老板娘正巧是刚才在阁楼投来惊鸿一瞥的女郎。许是见惯了各种突发情况,她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摇曳着身姿如雨中清荷,缓缓踱步凑近。她拉住人的手,上半身也虚虚地贴上去,敛着眸子低笑:“好久没见火气这么大的客人了。警官先生,你没听过一个成语叫入乡随俗吗?”


伦纳德哪见过这番阵仗,一时间整个人僵在原地化为一根呆愣的原木。


紧随其后赶到的克莱恩从火焰中刚一落地,抬眼就撞见了这二人“你依我浓”。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秘偶,面前的暧昧一幕仍旧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不过,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你听我解释!”他们同时朝着对方喊道。




4


“所以,特殊服务就是指,把客人哄进房间劝他们喝酒,再趁其不备敲晕他们,然后用星之杖模拟梦魇的能力伪造出黄粱一梦?”伦纳德不可置信地复述了一遍,“这难道不算仙人跳吗!”


“想不到诗人同学的职业道德竟还在我之上,甚至在这方面建树颇丰啊。”克莱恩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他还惦记着伦纳德砸场子的仇,刚才那一脚踹得地动山摇,周遭约有十位数的灵之虫受到了惊吓,声称在获得合理的精神赔偿费之前将以罢工的形式来宣告内心的不满之情,“梅林应该带你参观得差不多了吧,正如你所见,这里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何况,这乌托邦你来也来过了,拆也拆过了,现在是打算自己走出去,还是被我丢出去?


方便起见,克莱恩还是幻化成了梅林的模样,只不过把乌黑的眸子改成了棕褐色。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看着那双熟悉的棕色瞳孔,伦纳德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勉强装出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已然是极限,干脆另辟蹊径开始耍赖,“而且你自己说好了要带我逛一天的。”


“我没……!”克莱恩刚要矢口否认,梅林的记忆突兀地充斥于脑海。该死的,他无言了片刻,暗骂道,竟然是真的。被乌托邦全部灵之虫集体背刺的无力感在心头涌现,让他只能甘愿认栽。


“咳,我还挺想去见识一下鸢尾花的厨师水平的。”眼瞧着夜幕将至,伦纳德自然不想看到难得的“约会”以这种荒谬诙谐的结尾草率收场,“克莱恩,赏脸陪我一块去吃个饭吗?我这次可是公费出游。”但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在双方都已经是半神及以上的情况下邀请对方共进晚餐?再没有比这更加蹩脚的借口。


克莱恩却不觉有任何不妥,实际上,为了稳定自身人性,他仍然保持着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习惯。他反呛一句:“那你可得小心我把黑夜教会吃穷了。”而后自觉地走到伦纳德身前,继续履行他一日向导的职责。


鸢尾花旅馆坐落于小镇西岸,与东侧昼夜不休的繁荣喧哗相比,这里宁静而又祥和。到达餐厅的时候还没到饭点,服务生微笑着接待了他们,并表示作为今天下午的第一对客人,他们将得到免费试吃本店新品的机会。


伦纳德趁服务生去拿菜单的间隙朝克莱恩挤眉弄眼,无声作口型,翻译过来是:嘿,你家秘偶拿我俩当小白鼠。


克莱恩指指他再指指碟子和刀叉,又借着光比划了个老鼠的手影,接着伸手在自己脖子前咔咔划了两道,做了个嗝屁的手势,以示回敬:就算是小白鼠吃的饭也比你炸厨房搞出来的东西好吃一万倍。


等那普通模样的服务生转过身来,便看见有着绿色眼眸的客人趴在桌上捂着肚子无声地笑得极为开怀。他面露疑惑地端来两杯柠檬水,又将菜单放在桌上,一时有些进退维艰。“抱歉。”克莱恩及时替他解围,笑弯了眼睛,故意使坏指了下伦纳德的脑袋,随后摇了摇头。


“不带你这样坏人清誉的啊,克莱恩。”伦纳德笑得险些滑坐在地,他头也不抬,靠着直觉一把扣住对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好巧不巧与他十指相扣。两个人都愣住了,还是克莱恩先行反应过来,他别过头,猛地将手抽回来藏到桌下,迅捷得像只炸毛的猫。情景两厢倒转,这下换服务生看着二人开始笑而不语了。


伦纳德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梅林状态下的克莱恩头发长至肩头,正好挡住了耳廓和半边脸,让他无从得知那黑发遮掩下的耳垂与脖颈是否也如自己这般泛起热潮。


总之……“有什么推荐菜吗?”伦纳德缓过神来,他干咳一声,把菜单摊开,前前后后地翻看,很认真似的研读起来,仿佛这菜谱要比教会卷宗还要重要一百倍。


“推荐菜在第一页。”服务生噙着笑提醒道。


于是伦纳德慌慌张张地往前翻,盯着菜单看了好一会儿,倏然发现了更不对劲的事情——


他把菜单拿反了。


伦纳德瞥了一眼坐在对面肩膀正小幅度一耸一耸的克莱恩,果断选择了放弃,他把菜单“啪”地合上,稳住表情对服务生说:“把你们家的特色菜和最贵的菜都来一份吧。”反正可以拿着小票去报销,报销万岁。


等青年走远,克莱恩才一脸正色地转过脸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很显然伦纳德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你是不是偷偷笑我来着。”他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企图为自己申冤,“虽说是公费出游,但四舍五入这顿饭可是我请的,你就这么对待我?”


“那四舍五入这顿饭还是我给你做的。”克莱恩端起杯子抿了口水,抬起眼不甘示弱地反将一军,“这旅馆都是我建的呢。”


两三句无伤大雅的斗嘴正好消磨时间,也巧妙地遮盖了刚才一瞬的心悸和失衡,等到第一道菜呈上桌,两人胸腔里翻涌的潮汐也再度悄然退去。


——“豌豆炖羔羊肉,请慢用。”


伦纳德闻言猛地抬头望向那服务生手中的菜肴,像是溺水的人习惯了失魂落魄,却一朝踩到水底坚实的沙地似的。克莱恩的反应却不像他这般大,他面色如常,只是浅笑着点头致谢,然后接过餐盘摆到了桌子正中央。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吃到这道菜的感受。”伦纳德嗓音略显干涩,他试探着说道,企图再次撕开克莱恩不知何时又披上的无坚不摧的盔甲。


“我敢说这里的原材料和调味都是最上等的,绝对比我当时做的要好吃很多倍。”克莱恩毫无停滞地舀起一勺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这时候的豌豆果然是最嫩的。”


的确,胡椒腌制掩去了羊肉本身的膻味,火候也把握得恰到好处,嫩豌豆入口鲜甜,羊肉被炖至酥烂,香味厚重而口感绵滑。可伦纳德此刻却有些食之无味,他又看了克莱恩一眼,勉强将心事藏于表象之下,也开口称赞起厨师的高超手艺。




5


酒足饭饱后正值晚归时分,伦纳德和克莱恩人手一杯乌托邦特色茶饮“气泡冰茶”,放慢了步履混入归家的人群中饭后消食。自行车车铃叮咛响,和家家户户门前的风铃遥相应和,不知何处响起孩童练习长笛的声响,曲音断断续续,尚显稚嫩却又情谊绵长。伦纳德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认出来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鲁恩乡谣。


他下意识去确认克莱恩的反应,却发现这人目视前方步伐不停,面上一派悠然自在,仿佛对此毫无感触。心头失望愈加明显,伦纳德几度想要脱口询问他,是否就算旧时景象重现眼前,你也依旧能无动于衷,放下竟然是这样容易的事情么?


“再等一会儿,中央广场的夜市要开启了,要去那边逛逛吗,买点纪念品什么的。”克莱恩咬着吸管往甜冰茶里吹气,发出咕噜噜的气泡爆裂声响,含糊不清地提议道。


伦纳德自然没有异议,他一步一挪地跟在克莱恩身后,勉强压住心头冲动。冷静一点,伦纳德,他告诫自己,克莱恩背负的东西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多,不要再给他增添没有必要的烦心事了。


“魔术师先生!”似乎有人在喊他。克莱恩皱了皱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未立刻回头。而那声音的主人锲而不舍,几步追上来与他们并肩:“你还记得我吗,魔术师先生?”


伦纳德也皱起眉来,同时不着痕迹地把克莱恩往自己身边拽了一把,他发现这小镇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自来熟的潜质。而那忽然出现的青年越过陌生人该有的社交距离却不自知,语气依然欢快自如,仿佛在念咏叹调似的。


这青年披着一肩黑发,穿着便于行动的紧身长裤,白色衬衣未曾妥善整理,随意地扎了一半进去,谈吐间有明显的诗人浪漫气质。而当黑发青年抬起眼时,伦纳德和克莱恩同时怔愣在原地。


他有一双深邃如两汪碧潭的绿色眼眸。


“这是……我吗?”伦纳德恍惚地开口确认道。


克莱恩却不由得悚然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事态失去了控制。他从身旁的生活里收集灵感创造出乌托邦的人物,重新编织谱写他们故事,而他竟然无意识间捏造出了一个以伦纳德为原型的秘偶吗?


青年在面前开始侃侃而谈,他提到白鸽,提到求婚现场,提到晚间聚会。同一时间,克莱恩在梅林拼图状的细碎记忆里翻找搜寻,惊惧地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实。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起四周,然后他看见了梅丽莎,看见了班森,看见了老尼尔,看见了邓恩……庭根的旧梦倏然笼罩住乌托邦的西岸,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灵魂栖居与此,乘着晚风和乡谣再度降临人世。


“走。”克莱恩从喉咙间勉强挤出只言片语,他拉住伦纳德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们该去中央广场了。”他不能被困住,不能被困在这里,不能在旧梦里舍不得醒来。休憩和缅怀是被保护者才拥有的权利,而他只有自己打造出来的自欺欺人的盔甲。失去故乡的旅人灵魂四处漂泊,他只能继续往前走一直往前走,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回头看。


“克莱莎!这边!”伦尔德脸上的笑容忽然更盛,他朝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挥手示意。于是克莱恩顺着反方向溯寻而去,看见那个容貌清秀的带着书卷气息的年轻姑娘小跑而来,棕色的眼瞳里闪着狡黠的光彩,她的脸上同样显现出无忧无虑的笑意,仿佛极易满足似的。


无坚不摧的盔甲终是被他自己所击溃。


克莱恩看着面前新婚燕尔的一对璧人,刹那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时竟自惭形秽起来。他蓦然意识到,相较于连陪伴的承诺都给予不了的自己来说,像克莱莎、像最初的克莱恩这样的伴侣,对于伦纳德来说才是最佳的选择。


早在那个自称“克莱恩”的人格出现的时候,我就该发现这一点,奇迹师自嘲一笑,是了,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家伙说的对。夏洛克、格尔曼、道恩,再到梅林,我没有可以用来称呼的名字,我的确是鸠占鹊巢。


因为周明瑞早回不去了。


他挣开伦纳德反握住自己的手,飞快地崩溃成一地灵之虫,紧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6


伦纳德对情绪的感知能力要比他自己认为的还要敏锐得多,在一切还没出现征兆的时候,他就闻到了离别的气息。


“回不去了。”梦境中,黑发青年总是背对着自己越行越远,不管伦纳德如何发足狂奔,如何追随着他亦步亦趋,他都看不清青年的面孔,只能依稀听到对方胸腔里的那团血肉在不堪重负地发出刺耳的哀鸣。


乌托邦的居民似乎没有夜间游荡的习惯,此时月挂枝头,家家灯火幢幢点缀着夜色,如繁星落入凡尘。街道上看不见人影,伦纳德在空荡荡的街上来回转悠,他兜兜转转地找克莱恩已经找了近一个时辰,依旧一无所获。


在看到自己和克莱恩为原型的秘偶站在一起宣称他们已经结为夫妻时,伦纳德近乎是被一阵出乎意料的狂喜淹没。因为这或许代表着,克莱恩和他一样,对彼此抱有不可言说的晦涩情愫。但对方落荒而逃的反应又让守夜人对这份情意不确定了起来,你要是有秘偶的一半主动就好了,他无奈地叹气。抱怨归抱怨,伦纳德的脚步却不曾停下,他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忽然看见了一个不明的方柱型机器,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里,出现在本该空空如也的小巷尽头。


[投入一枚金镑即可实现一个愿望]


是梅林的神奇许愿机。不知道如果愿望指向的是奇迹制造者,还能不能灵验。伦纳德摸出一枚金镑扔进了投币孔,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不抱期望地说道:“我许愿克莱恩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且活动范围不能超过我的方圆五米,时效一刻钟。”


语毕,周遭依然鸦雀无声毫无动静,伦纳德嗤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那许愿机,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威胁道:“看来我得想办法把里面的金镑倒出来。”


“还是不可能还你的。”


闻声,伦纳德飞快地转过身,看见黑发棕瞳的青年倚在巷口。他垂着眸子把玩着金币,月光照射在它那光洁的表面,渡上一层皎洁的银光在克莱恩的指尖翻飞。


他目光复杂地与伦纳德对视了一瞬,老实讲,他现在只想当个钻进地底,躲他躲到末日降临。但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克莱恩万万没想到,比大声朗读木偶戏剧本还要尴尬百倍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让好友发现他正在写以他们二人为主角的长篇言情小说,虽然是无意识谱写的爱情诗篇,但足以证明此人内心深处图谋不轨。


克莱恩尽力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从胸前的暗袋里摸出一个怀表,伸指弹开表盖,将它举起来示意:“你还有14分钟,诗人同学。”


伦纳德立刻停止了脑内的遣词造句,决定想到什么说什么:“奥黛丽说,你最近向她寻求心理疏导的频率呈直线上升。我……“他把主观词硬生生地咽下去,换言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克莱恩。这也是我想要来乌托邦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你晋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作为一名值夜者,我见过太多的失控例子,虽然我不认为你是那种莽撞的类型、呃,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希望那样的惨剧发生在你身上。我好像……我好像无法接受再失去你一次。”


伦纳德的声音随着他慢慢低下的头颅变轻,他的声音揉碎在长夜里,轻柔得像是一阵风,像是在害怕会把眼前的人惊跑。“假如我当时选的是观众序列就好了。”他忽然抬起头作此断言,绿色的瞳孔里映出星点的人间灯火,“至少这样一来,我也能分担化解你的痛苦了。”


克莱恩望进那深邃的令他魂牵梦萦的绿色双眸,仿佛看见了火苗在其中悦动,求而不得的爱意就在那火光中躲藏栖息,它无数次熄灭,又无数次从余烬中死灰复燃。


有时候克莱恩会想,如果他还和班森和梅丽莎住在庭根的那个破旧的小屋子里就好了,空间狭小,地上的木砖脏乱,总有污渍擦不干净,隔音效果差到惊人,任何一个人的走动都能带起整栋屋子的灰尘飞扬,晚间刮风的时候能听见窗户哐哐作响,和班森的呼噜声交织在一起,编写出莫雷蒂一家平凡而又温馨的乐章。


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怀念那些回不去的日子呢?克莱恩的眼眶潮湿。月光垂怜这两个同样痛苦着的灵魂,温柔地无声地在他们肩头披上薄雾般的轻纱。他别过眼,试图把眼泪逼回泪腺,开玩笑般道:“你喊我出来就是为了聊这些沉重的话题?我以为你会和我聊一聊克莱莎。她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伴侣,不是吗?”


伦纳德怔愣了一下,他不太理解克莱恩非得在自己和秘偶们之间强制性地划分出楚河界限,将两个同根溯源的个体分开来看的想法。毕竟在守夜人看来,秘偶也好,分身也罢,他们全部都是克莱恩,全部值得被爱。“克莱莎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他评价道,敏锐地注意到克莱恩眼神中的痛苦和动摇,于是伦纳德飞快地继续说下去,“不过,就算你本来是格尔曼那款的,我好像也依然会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你。”


“什么意思?诗人同学。”克莱恩被逗笑了,“你是在向我表明你有受虐倾向吗?”


“你明知道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伦纳德朝他慢慢靠近,而克莱恩并未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这让守夜人有了进一步表明心意的勇气,于是他用尽毕生词汇,拙劣地剖开胸腔,即使语无伦次也要叫对方看清那颗至死不渝的飞蛾扑火般的心脏,“我很羡慕伦尔德。呃,这不代表我喜欢克莱莎那种小鸟依人的类型,虽然说,能被心爱之人全心全意地依靠的感觉确实很不错。至少在你哭泣的时候,我能及时赶到给你一个可靠的肩膀?好吧,我开玩笑的,我从没见你哭过。”他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地捏了捏鼻尖,“但你得承认,你从来没想过切实地要去依靠别人,对吧?对你来说,这实在是风险太大了,你总是,你总是自顾自地把因和果都归咎到自己一个人身上。”


“我最近总在做一个重复的噩梦,梦里的你走得好快好快,我拼尽全力才追赶上去,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而真正的你已经早早离开了,无声无息的,毫无迹象的。然后,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了。”


“你自顾自躲在盔甲里,外界的风霜雨雪自然无法伤你分毫,可你的悲喜伤怀也一道被隔绝于内,这让我连个拥抱都不能给你。而且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只有你,不论你会变成什么模样,都一直是你,却仍然选择了逃避现实。”伦纳德的面上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他自言自语般地呢喃道,“我从来没奢望过你能长长久久地陪在我旁边,但你不能剥夺我追逐你的权利。”


“不然你也太霸道了,克莱恩。”月下的诗人长久伫立,他的眼眸中弥漫着伤感的雾气,语气却依然不着调,仿佛只是在调侃般地抱怨。


在伦纳德自白的期间,克莱恩无数次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在此之前,他从未发觉言语拥有那样沉重的力量,面前青年的自述中蕴藉的哀伤几乎要把他灼伤了,拒人千里之外的盔甲同时被烤化,严冬的寒冰融化成水滴滴答答地流淌进心房中那道干涩龟裂的河床,水花飞溅,像是初春时破冰复苏的淙淙泉音。


“伦纳德,你看着我。”克莱恩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确无法像这世间的万千眷侣那般给予心上人庄重的誓言,他是时时刻刻都在钢丝上行走的人,不会向重要的人随便地许下承诺。但,命运偶尔也该给我一些特权吧,不然就太难熬了。


纵然我早已无法回头……他勾起嘴角,头一次放任自己被对方眼里的炙热火焰吞没。或许每一位异乡旅人在表达心底最真挚的爱意时,都会下意识地运用自己的母语,让故乡的风跨越时与空,击破纬度的限制,吹拂于心上人的耳畔,那风温柔缱绻,会抖落下他肩头的灰与尘,吹散他心头所有的悲怆与不安:


“你是我的第三故乡。”


而倦鸟终会回到他的巢。


虽然听不懂古地球语,但伦纳德还是觉察出这句话的分量和蕴藏其中的珍重之意,这让他一时间受宠若惊,急切地开口追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约等于,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克莱恩狡黠地眯起眼睛,他将怀表合上放进胸前口袋,“15分钟到了,不多不少刚刚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告诉你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的。”


“你也太狡猾了。”伦纳德无奈地摊开手表达不满,“谁知道你说的尘埃落定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啊,谁知道呢?”克莱恩的身形化作涟漪状渐渐消失在虚空里,他语气轻快:“所以,不如试着向我许愿吧。”


你要相信奇迹总会降临。




[The end]





▷彩蛋是写文的时候忽然想到的整活,那什么美式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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